七侠五义

　　前集回顾 　　「十部小五义」再续小五义 第一回 　　再续小五义 第二回 受欺谎误入紫禁城 逞奋勇大开红桥岸 　　话说穿山众徐庆，真算得大胆包身，前面围着弓兵，后面追的铁骑，他一些也不惧怯，反转在马上掉着头，笑那落水的骑将。不料破后面一人拦腰束住，一挣扎便双双栽下马来。看官，你道此人是谁？须知做书的叙事，勿论甚么人出场，都要有根有柢。捉拿徐庆的这人，名叫铁臂罗汉悟深，本来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和尚，其人也没别个本领，单单练就了两条膀臂，运起功来，算是铁臂铜筋，刀枪不入。包拯任开封时候，有一个姓吕的丞相，专同包公犯对。他见包公得了，蒋平展昭这一班英雄，平了襄阳王之乱，心中好不闷气，也想搜罗英雄豪杰，同包公争个上下。却巧这铁臂罗汉悟深，路过汴京，脱了盘程，在承天寺卖艺，他这个卖艺的门径奇异不过，也不同人比器械，也不同人比手脚。他有两锭大元宝，摆在场上，自己盘膝坐定，两手相搓，反托悬空，做一个刘海圈钱的势子。旁有一面榜文，上写写道是： 　　小僧前来试友，不敢回手交争。谨备元宝两只，两手支一圈门。 　　如有英雄好汉，前来接教愚人。拆开僧人两手，一百纹银奉赠。 　　刀砍斧凿有伤，五十纹银谢很。僧人叉手领教，绝不还手毫分。 　　若是拆砍无效，照数输银与僧。切勿轻来比较，惹人笑尔无能。 　　要问僧人名字，铁臂罗汉悟深。 　　理会这悟深，运气甚好。如其南北两侠在开封府，大约他这臂膊走去，便叫他坍了场面。却巧全数英雄，却去剥灭宁夏。汴京也有许多无名的亡命，想去赢他的银子。哪知他这两条生铁铸成膀臂，果然是来者都是有输无赢。这一个风声传到吕相爷耳朵里面，吕相爷好生欢喜，忙着人将悟深传至相府，他里外也不曾见识过有本领的人是个甚么形像。他把这一个铁臂罗汉，认真当作个天下无敌的大好老，请在相府里面恭维着他。要论这个吕相爷，本不是一个大奸大恶，目无君上的歹人，不过贪财爱宝，所行不正。吕相爷自得了悟深之后，恨不得立时就将他引见皇上，抵制包公手下的一班英雄。无如未立寸功，却难保奏，因此凡上朝时侯，便将他带在午门之外，一者保护自家，二者候着机会，能在皇上面前进言，那才来得便当。这日吕相爷散朝之后，内总管陈明陈宫爷假西行厂，请吕相爷吃酒，也无非因分着一宗赈银，大家酬谢酬谢的意思。吕相爷赴宴，也便将铁臂罗汉私传人内，引见陈明。 　　酒过三巡，忽听报警钟敲得怪响，铁骑弓兵，奔驰不绝。陈明忙派人出外打听，方知南上范红桥岸，有一奸细惊了圣驾。看官你道这是一回甚么串头呢？原来徐庆他游的那个处所，却就是南上苑，遇的道士却就是太监，凉走的那钓鱼公子，却就是仁宗皇帝。拦腰束住徐庆，滚下马来的那人，却就是铁臂罗汉悟深。这悟深怎样能殻在禁地里里擅行拿人的呢？吕相爷在西行厂闻了警报，以为这正是悟深出头的机会，连忙打探巡宫太监，知皇上受惊之后，权在上书房歇驾。吕相、陈监商议了主意，便将铁臂罗汉悟深带至上书房外。二人进见了圣驾，请过圣安，便将带来悟深请旨捉贼的话，说了一遍。仁宗皇帝本是一位英明仁慈之主，当红红桥上受惊时侯，听见徐庆嘴里说甚么奉旨完姻徐良的话，虽山西话不甚清楚，却也有点听出些音头，心中就有些疑惑，是包开封手下的侠客，误入内地。这时见吕丞相擅自作主，不奉召命，把一个和尚带来，心下反有些不乐，本想申斥几句，将悟深逐走。不料这时巧巧一探信的太监，走至帝前，双膝点地报道：启万岁爷大事不好，这一个老贼利害不过，只怕还有符法儿呢。奴婢在红桥儿亲眼看见，这边弓兵见着他都不放箭，那边铁骑追着他便滚下了水。咱万岁爷爷的明见，这不凶囚不是还通着符法儿呢吗。仁宗一听，知道贼人利害，遂转过念头，便着探信的太监，将和尚引去捉贼，先行立功，然后升见。吕相得旨大喜，上前代谢圣恩。那太监领旨，连忙走出上书房，带了铁臂罗汉悟深，抄近路奔到红桥北岸。刚巧徐庆勒住马面，向南看那落水的骑将上岸。他那两边兵将当住儿戏，一点不放在心。不料铁臂罗汉已轻轻巧巧，走到他马后。要论两人的本领，彰明较著的动手，和尚只怕还有些敌老西不过。无如这时和尚却偷着老西的空子，走到马后，一纵身搭着老西的马，双手由后身便将老西拦腰一抱。徐庆真算是乐极生悲，正望着对岸拖泥带水的那员骑将发笑，忽被一人由马后一把将腰束住，晓得这人的膀臂是有功夫的，喊了一声别好，才一挣扎，两人骨辘辘齐从马上滚下。这时徐庆真个挣脱不过和尚了，一些有气力的弓兵骑将，都赶来做了帮手，将徐庆捺住，四马倒躜蹄，捆了一个结实。 　　徐庆这浑人，他到这样还是糊糊涂涂，并不晓得身入禁地，惊了圣驾。他把旁边一看，却见铁臂罗汉同那领路的太监议论，还是将他送下法司，还是将他解进内厂，交头接耳的商议不定。徐庆搭眼看见，大嚷道：你们这些狗娘的和尚道士，私藏甲兵，欺凌孤客，你晓得呜是承旨完姻山西雁徐良的天伦，穿山鼠徐庆那。铁臂罗汉一听，方知他就是徐庆。心中暗道了几声侥幸，原来徐庆的声名，在山东道上的，系在数的好汉，所以悟深将他掌住，说是侥幸。当下又想道：照他这样说道，也算是敌宁夏捉襄阳的功臣，假如下了法司，叙出前功，断没有杀罪，将后他父子记着我和尚的仇，真个还不知鹿死谁手，我不若如此如此，方得上算。打算已定，他便不同太监计议，连忙上前一把将老西拎吊包似的拎在手中，大踏步直奔上书房。 　　果然仁宗爷还在上书房，同吕相、陈监在里面问些闲话，而侯回信。悟深仗着自已有功，他也不管见驾的规矩，一直便撞进了上书房，见了皇帝，将徐庆向地下通的一摔，气粗气粗的道：启陛下，行刺的贼人，已被擒获在此，请陛下旨意，还是剁还是杀，速乞陛下降旨，迟了怕被这贼囚逃走呢。说罢，一双贼眼，灼灼的望住皇上。仁宗见他这一派的野气，心中大为不悦。陈太监看出情形，深怕没得讨好，忙走至帝前，将扫宫向悟深一指道：无知的野僧，这是甚么处所，可容你随便儿奏对，快将贼人带了，退到阶下听旨。悟深小小受了一个没趣，只得忍声吞气，拎了徐庆，到了阶下。徐庆这时方知道自家闹进皇宫，撞了泼天大祸，自分以为万无生理，只得瞑目待罪。顷刻之工，只听里面一个太监口宣上谕道： 　　和尚悟深禽贼有功，应加赏用，惟性情粗卤，不候诏命，擅将罪囚带入上书房，叫嚣无礼，恐非纯良，仰丞相府拨给库银五百两，作正开支，以矜悟深禽贼之功。即日将悟深传递出境，不准逗留在京。所获贼人，是否误入禁地，抑系所谋不轨，仰刑部侍郎吴贞，法司左丞周福，会同拷问，据实奏报，侯旨发落。所在职疏防各员，仰兵刑两部，会同议处，钦此。 　　旨意一下，吕相把一副面孔，气得发了青。退值出外，早见铁臂罗汉，将徐老西拎在手上，当宝贝似的跟了吕相就走。吕相气他不过，对住悟深呸了一口道：粗坯，好好一椿事，被你做成，今不讨好，你想把他拎到他处去呢，他是奉旨下司的罪人，你不必管他了。悟深受了一肚皮沤气，好生没趣，只得把徐庆摔在地下，踢了一脚，杀一杀气，跟了吕相出外。吕相自然开发赏银，逐他出域，不须深表。 　　且言刑部侍郎吴贞，本同包公最是合气。这日午饭过后，忽奉到宫门抄旨，几名侍卫兵已将徐老西押进刑部。吴侍郎随即坐了大轿，吩咐解开绳索，换了镣铐，因会审周法司还未到来。未便拷问，只得先问了一个大略。方知他是奉旨完姻徐良的父亲，名叫徐庆，因在开封府侯旨，无事闲游，误入禁地，自长至短供了一遍。吴贞这人精细不过，还深怕歹人冒名，连忙便打了轿子，到开封府拜会包公，查问实在。四杰在操场上所见的一件八人大轿进衙的就是吴侍郎。包公听了这信，尚未知真个果系徐庆。因将蒋爷、展爷传进去一问，知道徐庆并未回衙吃饭。这一吃唬非同小可，忙叫听差的去叫徐良，所以听差的晓得老西撞下大祸，便大惊小怪的来喊徐良进里。一众小英雄也纷纷的不操拳棒，都跟了徐良进里。 　　但见徐良走至客厅，从容不迫的向吴刑部、包公请了两礼，退立了旁面。吴刑部见徐良一表人材，不觉暗暗赞叹，当下便问道：有一位老英雄，年已将近花甲，名叫徐庆，可是壮士的父亲吗？徐良见问，也学着官语答应了一个是字。包公候过回话，不觉如雷似的哼了一声气，接口道：你这爹害人不浅，他撞入禁地，惊了圣驾，闹得是个不亦乐乎。如今已被擒住，发到吴大人台下，会同法司周大人按问，你看怎样办理？徐良一听，那魂直唬得由头顶心里冒到九宵云外，定了一会的神，只才进前禀道：二位大人明见，父亲误入禁地，惊了圣驾，罪无可逃，但求二位大人开恩，念其年老昏聩，在帝前回奏一本，说亲子徐良情愿代父替罪。说罢，双膝跪下，两泪交流。吴侍郎看了，暗暗点头，忙说道：小英雄不必如此，本堂总格外周全，只怕从中遇着对头，那便不甚好办了。包公听说，又叹了一声道：对头是准遇着了。说着，把眼睛向吴贞使了一个眼色。吴贞点头会意，连忙立起身来，向包公低低的附了一会的耳。包公沉吟了一会，又叹了一口气道：也没别样方法，只好这样办理的了。吴刑部见包公依了他计，随即便辞别回衙。 　　毕竟包公同吴刑部用甚么计策去救徐庆，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