智齿2021

　　这几天，港娱圈最热闹的事情之一就是萧若元大战游学修。 　　一个是70年代电视圈出身，监制过无数经典电影、现年71岁的老前辈；一个是近年凭《哪一天我们会飞》等片而为人认识的新晋演员。 　　这场争辩战火从Clubhouse燃起，蔓延到YouTube，围绕焦点是，究竟「香港电影死了没」？一老一少互相交火，好不热闹。 　　萧若元说，「香港电影工业无前途」。 　　 　　游学修在YouTube拍片反击：「所谓盛世，我们不可能重复1980年代。因为世界已经改变，时局和时机都不同，但有没有可能，找到一个有未来的future？」 　　 　　刚好这个时候，正在本届柏林电影节做特别展映的《智齿》，可能能为这场争辩下一个注脚或引证。 　　郑保瑞在内地连拍了三部票房大卖但评分惨不忍睹的《西游记》之后，磨刀三年，终于回归他最擅长的黑色电影，《智齿》。 　　 　　这两天在柏林首映之后，率先观摩到此片的内地媒体同行，一片好评。 　　结论或许可以先下： 　　这的确是这几年来，最黑暗、最绝望又最光明的香港电影。 　　但同时，这部内地投资、全香港场景拍摄的电影，或许也可以给未来的「香港电影」指明了一条路。 　　总之，除了《风林火山》，你一定不能错过这部香港新片。 　　生猛到，掏心掏肺。 　　 　　《智齿》早在2018年就开了发布会，由太阳娱乐、耳东影业、博纳、银都等联合出品，郑保瑞导演、叶伟信、黄柏高「铁三角」联合制片。 　　 　　阵容中除了女主刘雅瑟来自内地，阵容全是香港本地的演员，金像奖影帝林家栋搭配李安之子李淳联合办案，虽然改编自内地作家雷米的作品，但整个故事背景和拍摄场地全在香港。 　　这是一个整体很「港式」的团队，然而在这部电影中，你却能看到一个你从未见过的香港。 　　提到香港，过往影视中，不是维港璀璨的灯火，就是中环灯火通明充满现代都市感。 　　《智齿》的香港，变得有点陌生。 　　摩天大楼与都市高速列车旁边，是破败不堪、脏乱差的露宿者聚集之地； 　　汽车驶过，东区一栋栋被拆毁的旧屋宇，仿佛被遗弃了一般。 　　不修边幅的警察刘Sir（林家栋饰演）留着长长的头发，经常是好几天没洗了，蓬头垢面， 油腻不堪，精神萎靡不振； 　　 　　大部分的场景里，他带着刚从警官学校毕业的小伙子任凯（李淳饰演）要么在雨水泥泞、脏乱不堪、窄小的街道上穿行，要么就是在苍蝇乱飞、隔着屏幕都能闻到恶臭的垃圾堆里翻检，不甘错过每一条线索。 　　 　　这哪里是香港，这哪里是人们印象里的东方之珠，光明璀璨，永不眠的大都市。 　　特别是在全片黑白影像里，这个城市失去了色彩，美好与丑恶、光鲜与颓败，都被抹平了，分不清这是人间，还是地狱。 　　郑保瑞曾经解释过为什么整部片子要用黑白摄影： 　　「⿊⽩，是我们创作这部电影的几年里，找到的比较适合呈现这部电影的方法，⽽电影中的脏乱，也是⾃⼰当初对⾹港的⼀些印象，也能切合原著小说所描述的那个闷热潮湿和混乱不堪的南⽅都市。」 　　在这个细菌与罪恶四处滋长潮湿都市里，每一个人仿佛都丧失了希望。 　　 　　刘Sir的妻子几年前怀孕时，被一个宵小、靠社会福利署救急、社会最底层的女混混王桃（刘雅瑟饰演）开车意外撞倒，妻子一直躺在重症监护室，肚子里的孩子亦不保。 　　那之后，这位侦查经验丰富的老警察，开始放任自流，他的办案风格粗野而直接，对疑犯绝不容情，他困在自己的失意的情绪里了。 　　而被他一直盯上的王桃，身份是个孤儿，由保良局收养长大，一直靠偷拐骗抢过活，如协助黑帮小混混偷车、混迹在油尖旺那些卖毒品的场所里。 　　 　　进牢房、挨同行的打，是家常便饭。 　　然而她心中尚有未彻底崩坏的地方。她始终对撞伤刘Sir妻子一事，耿耿于怀，她的手机电话本本里，标记刘Sir的名字是，「Sorry Sir」。 　　在这个充满腐烂气息的城市里，什么叫善良，什么叫公义，什么叫良心，什么叫道德，也都模糊不清。 　　尤其在那个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世界里，吸毒、贩毒、杀人、寻仇，是家常便饭，每个人都习以为常似的。 　　或许只有刚毕业、刚加入警队的任凯还对这个城市、对未来充满希望。 　　他不认同刘Sir粗暴的办案方式，主张办案要归依程序。 　　在见到刘Sir开着车把王桃逼到绝路时，他认为刘Sir情绪已经失控了。 　　他认为，警察不是普通人，不应该有情绪。 　　 　　然而，这个城市里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肢解案，随着他深入案情，他似乎也能慢慢设身处地，理解刘Sir的所作所为…… 　　 　　《智齿》表面上是一部犯罪片，围绕着一系列的凶案展开。 　　这个城市突然密集地发生了三宗肢解案。 　　死者分别是： 　　一个援交妹，一个社会福利署挂名的不良少女，一个吸毒的女「道友」。 　　共同的特征是，这几位受害者的左手均被钝器割下，被丢弃在各处。 　　可以勾勒出共性：年轻女性，都是底层人士。 　　甚至很早就出现的凶手，也渐渐浮出水面：行凶者，也是一个生无所往的可怜人。 　　《智齿》的看点，不仅仅在于呈现这个破案的结果，而是在于破案过程中，人与城市所发生的关系（不然，凶手为什么那么早早地就露出了真容）。 　　正如刘Sir对初出茅庐的任凯说的一句经验之谈：破案？「全靠用双脚走。」 　　于是观众跟随着两位警探，深入到这个城市每一处腹地。 　　这座表面光鲜的城市下，一个个没有资格拥有名字的小人物，一条条被世俗所遗忘的街道，在两位警探的足迹下，如浮世绘一般呈现。 　　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黑泽明1949年的作品《野良犬》。 　　 　　二战过后，日本百废待兴，市面一片颓垣败瓦，在底层社会中，罪恶四处滋长。 　　《野良犬》讲的是警察「失枪」，为了寻找「失枪」，两位警察踏遍战后的东京。 　　「寻枪」不是终极意义，寻找的过程，见尽战后日本民间疾苦，才是这部电影最感人之处。 　　《野良犬》（1949） 　　《智齿》里也有「枪」的隐喻，在世道崩坏的年代，「枪」更具体地表现为权力的分配。 　　《智齿》（2021） 　　至此，《智齿》的野心也就「毕露」了。 　　它不仅仅是一部犯罪片，它更像是关于这个城市的寓言。 　　关于黑暗，关于绝望，以及那些偶尔露出的光明，尽管转瞬即逝，没有人能把握得住自己的命运。 　　 　　回到开篇提出的问题，「港片已死」？ 　　有点难相信，北上捞金多年之后，郑保瑞会用内地和港澳的资金拍出这么一部非典型的「港片」。 　　人不能总要往回看，「港产片」的光辉属于过去，属于彼时彼地。 　　不可复制。 　　但香港电影的未来，不总是要囿于80、90年代那片光辉之中。人不能总是看着过去的辉煌。 　　在未来，有没有一种新的「港产片」？ 　　《智齿》也许是一种好的示范。当然，也可以预见到，传说定档于11月，里面涉及的暴力、色情场面也一定会被删。 　　然而，春天已经来到，「尽管他们滥伐树木，驱逐鸟兽，在城市里，春天毕竟还是春天。」（托尔斯泰《复活》） 　　还要提一下的是，《智齿》领衔编剧是欧健儿，和郑保瑞一样， 来自「银河映像」系。 　　就更没有理由，不期待《智齿》在大银幕公映。 　　千万，求别剪。 　　 　　本文首发于奇遇电影：cinematik 　　欢迎关注奇遇电影，解锁更多影视干货